殘陽
文/馳父
院子里被殘陽拉得長長的一對身影,是祖父母最后五年風(fēng)景般的雕塑。
五年來,自祖母患上阿爾茲海默癥,生活漸漸不能自理,祖父就再沒離開過村莊。短暫地離開他的院子,似乎常常心神不寧,總有一種牽掛放不下來。他抬首看看日頭,自言自語,我得回去給老婆子把尿了;我得回去給老婆子喂水喂飯了;起風(fēng)了,我得回去給老婆子加件衣服了……
兒孫去照料祖母,祖父總嫌我們毛糙,說這飯湯太燙了,會傷著了她的;水喂快了,灑到了祖母的脖子里,她會不舒服的……責怪我們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哪里能侍候得了病人?平常的日子,都不讓子孫們?nèi)?。祖父精心地服侍下,祖母沒生過一次病,身上從來沒有一種患此癥病人常有的尿騷味兒。
祖父常掛在嘴邊的話,我不能生病不能死,我身上寄托了兩條命。我去了,靠這些整天忙忙碌碌的子孫們侍候,老婆子你們弄不好的。每天早晨,祖父梳洗完畢祖母,扶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好,定時喂飯喂水,添減衣服,把尿……祖母則像個小孩,一雙渾濁的眼睛,呆呆地注視著這個世界,似乎將從前所有的一切忘記得干干凈凈!
祖母病后的第五年冬天,八十三歲的她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祖父沒有太多的悲傷,對著祖母的遺像念叨,對得起你了老婆子,我兒孫滿堂,世間再無牽掛。身體每況愈下的祖父,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追尋祖母而去,是年,老人八十有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