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第75 鄭風(fēng)1 ◎緇衣◎ 佚名 〔先秦〕 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席兮，敝，予又改作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疑難字注音版 佚名 〔先秦〕 緇zī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càn兮。 緇衣之席xí兮，敝，予又改作兮。適子之館兮，還，予授子之粲兮。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黑衣服你穿上很合體， 破了，我拆了再另做衣。 你到官舍去把公事辦， 回來，我給你把新衣?lián)Q。 黑衣服你穿上很好看， 破了，我拆了再做一件。 你到官舍去把公事辦， 回來，我給你把新衣?lián)Q。 ? 黑衣服你穿上很舒服， 破了，我拆了再另做出。 你到官舍去把公事辦， 回來，我給你把新衣?lián)Q。 【注釋】 緇（zī）衣：黑色的衣服，當(dāng)時卿大夫到官署所穿的衣服。 宜：合適。指衣服合身。 敝：壞。 改為、改造、改作：這是隨著衣服的破爛程度而說的，以見其關(guān)心。 適：往。館：官舍。 粲（càn）：形容新衣鮮明的樣子。一說餐的假借。 好：指緇衣美好。 席（xí）：寬大舒適。古以寬大為美。 【賞析】 《鄭風(fēng)·緇衣》一詩，盡管語句平鋪直敘，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亦少了你儂我儂的纏綿，但其中的意義并不輸給其他經(jīng)典。 這首詩沒有起興，沒有比喻，直敘故事，筆法純用賦體?！氨郑栌指脑熨狻币痪浞譃槎?，突破《詩經(jīng)》的慣用句式，靈活而有生活氣息。后面又用“還，予授子之粲兮”與之相應(yīng)，顯得整齊統(tǒng)一。 三章共敘一事，稍改韻尾，其他重復(fù)以加強語氣，用的是《詩經(jīng)》中常見的復(fù)沓聯(lián)章形式。詩中三章只為敘一事：緇衣之合身。雖用了三個形容詞：“宜”、“好”、“蓆”，實際上都是一個意思，即好得已經(jīng)近乎完美，對緇衣稱贊有加；對改制新的朝衣的描寫，也用了三個動詞：“改為”、“改造”、“改作”，同樣的意思，只是語氣稍有分別。 這一系列形容詞與動詞的運用，將主人公的細致與周到體貼刻畫得入木三分。而每一章的末句，只字未改，全然復(fù)沓，單在藝術(shù)形式上，詩的作者就用簡單的言語為讀者設(shè)置了一團迷霧：如此強烈地重復(fù)著一個動作一件事情，詩人到底在強調(diào)什么呢？ 至此，詩旨還朦朧未解，究竟改衣贈衣的人是何人，收衣人是誰，二者又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呢？夫妻、戀人？還是君臣？對此，古人的說法偏向于君臣之誼?！抖Y記》中就有“好賢如《緇衣》”和“于《緇衣》見好賢之至”的記載，宋代的朱熹大抵贊同“愛賢”這一說法。當(dāng)代學(xué)者高亨先生說：“鄭國某一統(tǒng)治貴族遇有賢士來歸，則為他安排館舍，供給衣食，并親自去看他。這首詩就是敘寫此事?！敝链?，詩中所敘述的人物關(guān)系大抵明了了，即對君主與臣子的關(guān)系的贊詠，只是對于“贈衣”的動機各家可謂是各有爭鳴。 但當(dāng)代不少學(xué)者并不茍同于此，他們認為這是一首贈衣詩。詩中“予”的身份，看來像是穿緇衣的人之妻妾。詩中所詠的黑色朝服看來是抒情主人公親手縫制給丈夫上朝穿的朝服，她稱贊丈夫穿上朝服是如何的合適，這符合贈衣者渴望得到肯定的心理。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如果這件朝服破舊了，我將再為你做新的。還再三叮囑，你去官署辦完公事回來，我就給你試穿剛做好的新衣。 從這個意義上說，這首《緇衣》又是《詩經(jīng)》中描寫愛戀的另一種極致，普普通通的一個贈衣情節(jié)，卻將一種女子發(fā)自內(nèi)心流露出的對丈夫的深情含蓄地表現(xiàn)出來。有人說這是卿大夫的妻妾為了討好丈夫，這樣的說法可能過于狹隘。如果真的是只為討巧，那么溢美之詞會比做一件衣服來得更直接些。 無論是支持妻贈衣說的“鄭聲淫”的論點，還是支持君賢臣說的“好賢”之依據(jù)，這首《緇衣》給讀者帶來的溫暖和感動想必都是巨大的。無論是妻還是君，為他人改衣贈衣的舉動都體現(xiàn)了人與人之間一種值得珍惜的尊重與愛戴，在郭店楚簡出土的《緇衣》簡中稱：“夫子曰：好美如好《緇衣》?！笨梢?，詩里所贊美是一種“好美”的品德，從這個意義上去體會作品，兩種說法似乎就可以殊途同歸了。 《緇衣》讓人們從另外一個角度認識《詩經(jīng)》，“詩三百”中并非僅有風(fēng)花雪月，思婦怨女。風(fēng)花雪月里也有大寄托，寄托了我國先民的理想，寄托了做人、處世甚至為政的理想之道；風(fēng)花雪月之外更有家國之大愛，愛戀人、愛家庭甚至愛國家的每一個子民。先人們就是在這一首首或歌頌或諷刺的風(fēng)雅中，把詩歌這種古老藝術(shù)發(fā)揮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