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凡游戲結(jié)伴，有一不韻，尚令煙霞變色、花鳥短致，況高齋秘閣間乎？必心千秋而不迂者，冥心而不妄解者，破寂寥者，談鋒健而甘枯坐者，氤氳不噴噪者，不顛倒古今而浪駁者，奏調(diào)皆合者，或師之，或友之，皆吾徒也。若夫大驚小怪，非魘囈則陰蝕，不類而分之座，縹緗xiāng覺有愁目也。觸邪之豸zhì，指佞之草，即在鄴架矣。華歆之見割，豈無謂哉！然或嵚qīn崎歷落，吻合在耳目之外，譬pì書目中之有稗bài官，另當(dāng)置之別論。 ?二 讀史宜映雪，以瑩玄鑒；讀子宜伴月，以寄遠(yuǎn)神；讀佛書宜對美人，以挽墮空；讀《山海經(jīng)》、《水經(jīng)》、叢書、小史，宜倚疏花瘦竹、冷石寒苔，以收無垠之游而約縹緲之論；讀忠烈傳宜吹笙鼓瑟以揚芳；讀奸佞論宜擊劍捉酒以銷憤；讀《騷》宜空山悲號，可以驚壑；讀賦宜縱水狂呼，可以旋風(fēng)；讀詩詞宜歌童按拍；讀神鬼雜靈宜燒燭破幽。他則遇境既殊，標(biāo)韻不一。若眉公銷夏辟寒，可喻適志。雖然，何時非散帙zhì之會，何處當(dāng)掩卷之場，無使叔夜之懶托為口實也。 三 弄風(fēng)研露，輕舟飛閣。山雨來，溪云升。美人分香，高士訪竹。鳥幽啼，花冷笑。釣徒帶煙水相邀，老衲問偈，奚奴弄柔翰。試茗，掃落葉，趺fū坐，散坐，展古跡，調(diào)鸚鵡。乘其興之所適，無使神情太枯。馮開之太史云：“讀書太樂則漫，太苦則濫?！比龔?fù)斯言，深得我趣。 四 大凡讀短冊恨其易竭；讀累牘苦于艱竟，讀貶激則發(fā)欲上沖，讀軒快則唾壺盡碎。讀滂沛而襟撥，讀幽憤而心悲。讀虛無之渺論而譎誕生，讀拘儒之腐臭而谷神死。讀遁照者欲盡相以窮神，讀岨峿jū wú者期妥貼以愜志。讀闕文而思補，讀朦朧而思參。讀寂寞者非燥吻不開，讀奇藻者非清華則靡。故每讀一冊，必配以他部，用以節(jié)其枯偏之情，調(diào)悲喜憤快而各歸于適，不致輟卷而嘆，掩卷而笑矣。 五 齋欲深，檻欲曲，樹欲疏，蘿薜bì欲青垂。幾席欄干窗竇欲凈澈如秋水。榻上欲有煙云氣。墨池筆床欲時泛花香。讀書得此護持，萬卷盡生歡喜。嫏嬛仙洞 ，不足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