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張全家照 落滿了灰塵。 爸爸的臉沒有表示 他掙了多少錢。 叔叔嬸嬸的手也沒有展現(xiàn) 他們游歷過多少地方。 祖母已經(jīng)磨平泛黃； 她早忘了君主年代。 孩子們，變化實(shí)在太大。 佩德羅的臉多平靜， 他做過世間最美的夢。 若昂不再是個謊話精。 花園變得不可置信。 花朵變成灰色的徽章。 而沙子，被死者的腳， 踏成一片霧海 在扶手長椅的半弧圓里 可以察覺某種動作。 孩子們更換位置， 卻無聲無息：這只是照片。 二十年是不短的時間。 它能塑造任何影像。 如果一張臉逐漸枯萎， 另一張則會顯現(xiàn)，綻出笑容。 這些坐在一起的陌生人 都是我的親戚嗎？我不信。 他們只是正在玩樂的客人 在一間敞著門逢的客廳。 家族的外貌特征 迷失于身體的軌跡。 但仍足夠暗示， 每一個身體都充滿了驚喜。 全家照的畫框 根本留不住畫中人物。 他們不過是自愿呆在那里， 如果需要，他們會隨時飛走。 在大廳的明暗光線中 他們會自我完善， 住進(jìn)家具的深處 或者溜進(jìn)老式馬甲的口袋里。 家里有很多抽屜、 紙張、高高的樓梯。 當(dāng)這些物質(zhì)悶悶不樂 誰知道是否也會懷有惡意？ 全家福沒有給我答案， 它盯著我，并在我積滿灰塵的 眼睛里，凝視它自己。 在畫框的玻璃上， 活著和死去的親戚成倍增長。 我無法分辨哪些人已經(jīng)過世， 哪些人仍然健在。我只是明白 一個家族奇異的想法 正在穿越肉身。 (姚風(fēng) 譯) 卡洛斯·特魯蒙多·安德拉德卡洛斯·特魯蒙多·安德拉德（Carlos Drummond de Andrade 1902-1987）是巴西現(xiàn)代最重要的詩人，對巴西乃至整個葡萄牙語文學(xué)界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他是巴西的“國家詩人”，一生在國內(nèi)外多次獲得詩歌獎。他承先啟后開創(chuàng)了一代詩風(fēng)，把詩歌語言從平庸刻板的規(guī)約化中解放出來，擯棄前人慣用的華美修辭，大膽采用平民化的口語來書寫日常生活，甚至揉入市井俚語，從而讓詩歌走出象牙之塔，贏得了更廣闊的閱讀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