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1991年9月22日
《當(dāng)渡船解纜》
當(dāng)渡船解纜
風(fēng)笛催客
只等你前來相送
在茫茫的渡頭
看我漸漸地離岸
水闊,天長
對我揮手
我會在對岸
苦苦守候
接你的下一班船
在荒蕪的渡口
看你漸漸地靠岸
水盡,天回
對你招手
《就像仲夏的夜里》
就像仲夏的夜里
并排在枕上,語音轉(zhuǎn)低
喚你不應(yīng),已經(jīng)睡著
我也困了,一個翻身
便跟入了夢境
而留在夢外的這世界
分分,秒秒
答答,滴滴
都交給床頭的小鬧鐘
一生也好比一夜
并排在枕上,語音轉(zhuǎn)低
喚我不應(yīng),已經(jīng)睡著
你也困了,一個翻身
便跟入了夢境
而留在夢外的這世界
春分,夏至
谷雨,清明
都交給墳頭的大鬧鐘
《找到那棵樹》
蘇家的子瞻和子由,你說
來世仍然想結(jié)成兄弟
讓我們來世仍舊做夫妻
那是有一天凌晨你醒來
惺忪之際喃喃的癡語
說你在昨晚恍惚的夢里
和我同靠在一棵樹下
前后的事,一翻身都忘了
只記得樹蔭密的好深
而我對你說過一句話
“我會等你,”在樹蔭下
樹影在窗,鳥聲未起
半昧不明的曙色里,我說
或許那就是我們的前世了
一過奈何橋就已忘記
至于細(xì)節(jié),早就該依稀
此刻的我們,或許正是
那時癡妄相許的來生
你嘆了一口氣說
要找到那棵樹就好了
或許當(dāng)時
遺落了什么在樹根
《紅燭》
三十五年前有一對紅燭
曾經(jīng)照耀年輕的洞房
——且用這么古典的名字
追念廈門街那間斗室
迄今仍然并排地?zé)?
照著我們的來路,去路
燭啊愈燒愈短
夜啊愈熬愈長
最后的一陣黑風(fēng)吹過
哪一根會先熄呢,曳著白煙?
剩下另一根流著熱淚
獨自去抵抗四周的夜寒
最好是一口氣同時吹熄
讓兩股輕煙綢繆成一股
同時化入夜色的空無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我說
但誰啊又能夠隨心支配
無端的風(fēng)勢該如何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