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朋友
——給我的朋友木頭
一 王府井
乘地鐵穿越這荒蕪城市的動脈,到中心上去看我的朋友木頭。
在我步下地鐵入口的時候,陽光勉強躍過樓群還有些微弱的氣象。我想,怎么一天又這么過去了?這些不可復制的時光怎么流去地如此輕佻,像那些多情女子眉目的傳情,在你怦然心動的時候同時也已無情了呢!自3月份來到北京,粟入大海,常常生出些這樣無可奈何的喟嘆來。然而我又立刻想到了我的朋友木頭——有朋自遠方來,是不合這些暮氣的想法來敗興的。
木頭是我通過網(wǎng)絡這媒介認識的朋友之一。在觸摸得著的生活的人群里,我的交友是比較廣闊的,引車賣漿混混老板文人大略都和我有過頻繁的來往,而又能保持時時地關聯(lián)。這一方面由于我的“圓滑”,另一方面也由于俗事種種,不得已的交往應酬。然而對于網(wǎng)絡上結識的朋友我倒有另一種極端的準則。不是興趣相投而又脾性相近的人,我是頗為厭倦虛應的。初識的木頭并不為我所十分喜歡。那應該是源于墳頭的介紹而生發(fā)于“云心文秀”論壇。她給我印象頗為自負而難以在文字上接納批評的意見,而我為詩為文則歷來因常懷“羞澀”之心而如履薄冰,態(tài)度上的不融合使我在意識里先就明確了一種拒絕的姿態(tài)。但后來因為有共同的朋友居中扭結著,交流卻一日多似一日起來,有時候竟要到彼此的城市都已經睡去了很久。網(wǎng)絡真是絕佳的現(xiàn)代文明的產物,我們可以借助聊天的工具或者一群、或者單獨相對,討論彼此的文字,唱歌,大笑。于是在暢快里改變先前的認識而彼此引為知交至交,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一路想著,就到了王府井的站點。拾階從氣悶的地下到地面上來,夜已經完全成就了統(tǒng)治,勾起我感慨的陽光成了由地底斷代的歷史。通過短信的聯(lián)系,就在王府井書店的臺階上等著,我遠從重慶而來的朋友木頭。
作為消費象征的王府井這時候燈火輝煌,人群仿佛黃河攜帶著泥沙,密集而又和緩地在燈光里影影綽綽。居高攬看下去,從無數(shù)自注視里浮上來的臉孔中間,搜尋那張我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說是熟悉而又陌生,是因為在通過網(wǎng)絡的視頻里,我與木頭不是第一次見過了。然而通介質的面對,或多或少都會給人帶來認識上的偏差,我對此有著清醒地認識。
在殷殷的期待里,我目光迎接又遠送了無數(shù)可能的女子。關于陌生的判斷,使我對于我的朋友不確定起來,進而竟然有了忐忑的心理。明明是她的音容笑貌如雕版畫一樣清晰在腦海里的,怎么這時候竟然成了游移變幻的流沙?她會不會像一個剛剛認識的人一樣,用社交慣常的方式面對我?——我深知對于木頭的期待使平常的社交禮節(jié)都成為了障礙,彬彬有禮的假面會成為一只拒絕的手掌……
這時候,就有一個女子盈盈地笑著向我走來。不是木頭。但不是木頭,又怎么會是別人呢 ,又怎么能夠是別人呢?
“上人是吧,穿紅衫的。”——在短信里我曾經告訴木頭,我著紅色的夾克,易于辨認。
“我是……”
“猜猜我是誰?”來人帶調皮地笑,不待我回答完就截過了話頭。這卻點醒了我的思維。這不是木頭。木頭在短信里曾經提到,“她們”來這里找我。我抬起頭來,在五六步開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臉龐,像一整個春天裝滿了蕩漾開來的笑的漣漪,這讓我覺得親切而溫暖。
木頭上前來,我還是伸出了社交的手。握手——雖然我更希望是一個擁抱,熱烈而緊密的能夠感覺的到“存在”的擁抱——但是我們不能,在更多的時候,我們不能從心里那個“社交”殼中走出來。
接下來我認識了先前走來的女子,小魚。
人潮照舊在燈光里涌動。我抬眼望了望這繁華的一切,忽然覺得,先前我在路上的喟嘆是錯誤的如此厲害,我的2006年10月28日實際上從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