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活時刻充滿厭棄，卻又永不放棄，珍惜的過好每一天。 【別樣原創(chuàng)】【撰稿：范琛/風(fēng)逝】【主播：葒鷥】 ———————————————————————————————————— 知道惠子，是在很多年前。 一次閑聊，朋友提及讀書時夜夜必聽一檔名叫《惠聲惠色》的深夜電臺節(jié)目。節(jié)目中女主持人面對聽眾傾訴的各類情感問題，從來都是毫不留情的劈頭蓋臉一頓罵。 “毒舌、犀利、一針見血，卻又能點醒當事人，人稱’江蘇女萬峰’?！边@是朋友對惠子的評論，很可惜，這檔節(jié)目后來停播了。 去年，朋友驚喜的告訴我，偶然在荔枝FM上發(fā)現(xiàn)了一檔名為《惠聲惠色》的節(jié)目，點進去一聽，竟然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那個惠子又回來了。 見到惠子的時候，她說，結(jié)婚、生子、當主播、出書，該經(jīng)歷的都經(jīng)歷過了。 現(xiàn)在最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小說能被搬到大銀幕上，哪怕原作者的名字被加上了一個黑方框也無所謂。 我不知道是否應(yīng)該把這看作是一句玩笑話，因為惠子在說出這句話時，距離被查出癌癥末期已經(jīng)2年多了，同時伴隨她的，還有長達十多年的重度抑郁癥，和3次自殺未遂。 惠子出生在西安，從記事起就生活在父母冷熱交替的家庭暴力里。父母離婚后，她被母親灌輸?shù)淖疃嗟囊痪湓捑褪牵阂磺卸家孔约骸? 大學(xué)畢業(yè)，惠子離開家鄉(xiāng)，討厭朝九晚五、枯燥重復(fù)的她，開始在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城市中流浪，用稿費維持最基本的生活。 2001年的一天，流浪到了云南一個小縣城的惠子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電話里母親告訴她，父親又要第四次結(jié)婚了，還有從小最疼愛自己的五舅，自殺在一個廉價屋里，半個月后被人發(fā)現(xiàn)時，身體上爬滿了蛆，老鼠已經(jīng)吃掉了他的半個臉。 對父親的鄙夷，對舅舅的無奈，想起自己和周遭人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年輕的惠子在一瞬間覺得：活著，真的有意義么？ 沖動的她找出房東家的農(nóng)藥，想也不想的一口灌了下去。 如果不是房東一家因為天降暴雨匆匆趕回，發(fā)現(xiàn)并送她去了醫(yī)院，也許，惠子的生命會永遠停留在21歲，再也不會有什么“女萬峰”。 離開云南，惠子進入了江蘇電臺，成為省臺最年輕的女主播。 《惠聲惠色》開播之初，打來熱線傾訴情感問題想要自殺的聽眾，滿以為會聽到主持人的安慰鼓勵，卻沒想到得到了惠子冷冷的回答： 會叫的狗不咬人，如果你想死，趕緊掛了電話去實施好了。如果你要跳樓，那么我建議你爬高一點，不要死不了還連累別人照顧你。 “我不是在嘩眾取寵，這是我的真心話，有些人就是喜歡粉飾太平，不逼他們到死胡同，他們永遠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問題?！被葑诱f。 或許，惠子的率真正是聽眾們喜歡她的原因。這檔深夜電臺節(jié)目以預(yù)想不到的速度火了起來。 約四個小時的節(jié)目時間，聽眾熱線一直處于排滿的狀態(tài)，有聽眾甚至就這么捧著電話等上一兩個小時。 《惠聲惠色》迅速地成為了江蘇電臺最火熱、同時也是收到投訴最多的節(jié)目。 在節(jié)目之外，惠子的個性和周邊似乎也有些格格不入。 當時，電臺會要求主持人提前準備播音節(jié)目的單元提綱，讀什么書，聊什么電影，都得有個大概的內(nèi)容，而惠子從不交稿。 做節(jié)目她也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從不播報規(guī)范的節(jié)目介紹，連播放歌曲的時候也不介紹名字?！昂笈_有人問背景音樂是什么，我從來都不回答。”惠子說。 但這并不影響聽眾對節(jié)目的喜愛。讀書、旅行、音樂、電影，惠子在聊著這些她喜愛的話題的時候，其實也像是在聊著她自己的生活。 當時，一般的主播樂于扮演知心傾聽者的角色，而年僅二十出頭的惠子接到的卻是同齡人和年長者的生活疑問，有的也是她自己的困惑。 “我不是知心姐姐，我是和他們一起成長的，我們有一樣的困惑。我和有的聽眾變成很好的朋友閨蜜，一起戀愛、一起成長、一起失戀，這樣的關(guān)系在當時是比較少見的?！? 成為收聽率保障的惠子工作一下子開始忙碌起來，三檔節(jié)目兩個頻道，最長時有七個小時處在直播當中。 長期從事夜間工作、紊亂的生物鐘、媒體人的壓力、幾十家頻道收聽率的混戰(zhàn)，以及各種聽眾負能量的傾倒，讓惠子開始有了很嚴重的失眠、注意力無法集中、情緒易失控等癥狀。 在南京腦科醫(yī)院，她被確診為雙向情感障礙，即重度抑郁癥。 即使是現(xiàn)在，許多人對抑郁癥也并不足夠了解和重視。當時身邊人對惠子說得最多的是：“你就是想得太多了，你應(yīng)該趕緊去找個男朋友，談個戀愛看看電影?！? 就在惠子忙著看心理醫(yī)生，服用幫助睡眠、冷靜情緒和集中注意力的緩釋劑時，電臺開始了激烈的改版競爭。 一位同事拿著惠子做的節(jié)目策劃做了述職報告，得到了原本《惠聲惠色》的節(jié)目時間，這個火了快6年的節(jié)目，就這么突然的停播了。 收到臺里通知那天，惠子請假回家，蒙頭睡了足足30個小時，醒來不吃不喝，開始胡思亂想。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抽屜，那里有一打嶄新的絲襪?；葑幼類鄣呐骷胰詈缶褪怯媒z襪結(jié)束了自己生命。 因為有過一次自殺未遂的經(jīng)歷，每當惠子負能量爆棚時，她便會打開抽屜看看，用著這種神經(jīng)質(zhì)的方式告誡自己： 你還沒有成為像她那樣的人，沒有去流浪更多的地方，沒有找到你的大胡子荷西，沒有完成你的作家夢…… 然而，最終，她還是打開了那個抽屜。她真的累了，想要永遠的休息。 這一次救下她的是頂頭上司。 這一年，她二十四歲，在一個女孩子最好的青春年華，留下了“輝煌人生濃墨重彩”的一筆。 27歲時，惠子離開了江蘇電臺，此時她的抑郁癥已經(jīng)嚴重到必須強制住院治療的程度。經(jīng)過一番治療，惠子離開了南京，來到了廣州，打算開始新的生活。 很快，她戀愛、結(jié)婚、懷孕、生女，開始系統(tǒng)的接受心理、催眠治療，每天記錄服藥時間、飲食運動。 就在一切開始變得好起來時，小兩口一直對公婆隱瞞的抑郁癥病情被公婆發(fā)現(xiàn)了。 老人家固執(zhí)的認為，這就是神經(jīng)病，會遺傳的，有這種病的人怎么可以結(jié)婚生子！ 當時惠子正在籌辦出版寫給女兒的書信集，里面的一些觀點也許偏激，但卻是自己的真實看法。 然而書的出版卻得到丈夫的強烈反對：你沒有給孩子灌輸真善美的正確三觀，你只是為了自己出書，你是我見過的最自私的人。 尚未治愈的抑郁癥，與產(chǎn)后抑郁一同爆發(fā)。惠子第一次覺得，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有病的人有什么資格結(jié)婚生子，過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她甚至沒有辦法，也不想告訴家人，自己多么需要他們的支持，哪怕是一個鼓勵的眼神。 她陷入了幾個月無休止的糾結(jié)中，最后終于在某個凌晨，與熟睡中的女兒做了告別，然后用純伏特加一口一口灌下了悄悄積攢的上千片各類安眠藥、鎮(zhèn)靜劑和抗抑郁藥。 這一次自殺未遂，惠子在醫(yī)院醒來又看到了這個世界，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笑了。 她在心里對自己說：老天不想讓你死，一定是打算讓你經(jīng)受點與眾不同的東西。從此以后，無論發(fā)生任何事，都不可以再尋死。 三次經(jīng)歷死亡，振作起來的惠子重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婚姻、生活和責(zé)任，以樂觀和積極的態(tài)度再次出發(fā)，開始認真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2年前，在一次體檢中，她被告知了一個事實：惡性腫瘤，末期，尚未擴散。 這一次，惠子覺得老天在和自己開一個惡劣的玩笑：當你放棄生命時，一次次把你從死亡中拉回來；當你鼓起勇氣面對現(xiàn)實的艱難齷齪，開始擁抱生活時，卻給你一個定時炸彈。 她仿佛聽到了老天的調(diào)侃：“來，讓我看看，你要怎么做?！? 二十幾歲時很少有人會想到死亡，而過去的十年，“死亡”和“面對死亡”似乎是惠子生活的常態(tài)。 多次踏入鬼門關(guān)，死亡在她面前已經(jīng)毫無意義。但她不希望漸漸長大的女兒眼中，媽媽不是在生病，就是準備生病。每天都要問：媽媽你不會死吧？這才是她最難面對的。 有位醫(yī)生對惠子說，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在不犯法的前提下，不擇手段地讓自己高興。而她也正是這么做的，即便她正處于抑郁和癌癥的雙重痛苦之下。 她開始帶著女兒四處旅行，和丈夫看演出逛街喝茶談心，偶爾和三五好友知己聚會，堅持閱讀、看電影，陸續(xù)出版新書，寫專欄，開始清理自己收藏和設(shè)計的物品，把書捐給書店或是圖書館…… “我覺得，做這些事情并不是單純在料理自己身后事，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卸掉這些東西，才能夠往前走。”惠子說，“我很怕別人和我說要加油，我不愿意加油，我只想慢慢地往前走?！? 她甚至重新回歸到主播的身份，在荔枝FM重新開播令許多人念念不忘的《惠聲惠色》。 告別聽眾十年的惠子，更加豁達、從容、樂觀。 這一次她再也不需要解決別人的情感問題了，節(jié)目內(nèi)容從讀書到旅行，從理想到愛情，甚至連反逼婚和美妝護膚都成了聊天話題，但聽眾最愛的那份爽直潑辣、嬉笑怒罵，依舊未改。 對于自己的病癥，惠子并不忌諱提及。在《惠聲惠色》近期的節(jié)目中，惠子就談到了抑郁癥這一話題。 “我是個悲觀主義者，但骨子深處我是樂觀的?！?惠子說。 她的主治醫(yī)生說，從來沒有見過她這么樂觀的癌癥病人。 跟隨她十多年的助理則說，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惠子，應(yīng)該是“對生活時刻充滿厭棄，卻又永不放棄”吧。 采訪之前，惠子剛受到了《奇葩說》團隊的邀請，讓她在節(jié)目上講述自己的故事。 我見到惠子的時候，她正在和人聊著去北京錄制《奇葩說》第四季的事情，旁邊的同伴睜大了眼睛：“去錄奇葩說誒，好羨慕……你比較喜歡高曉松還是蔡康永？” 一旁的惠子則是一臉懵懂相：“可是我連他們的一期節(jié)目都沒有看過啊?！币蝗缢诠?jié)目中的樣子，直爽，不遮掩。 可惜的是，最后惠子沒能出現(xiàn)在節(jié)目中。 我問惠子對今后的打算。 ———————————————————————————————————— 更多故事，請關(guān)注別樣公眾號【bieyang3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