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傘》——川端康成 ?葉傾文?2018-12-24 17:19:04 這場春雨就像濃重的霧水一般，盡管不會完全地把你打濕，卻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沾濕你的肌膚。 跑出門口的少女看到少年的雨傘，才第一次意識到雨的存在。 “啊，下雨了？” 少女低聲念道。而少年只是低低地撐著雨傘，與其說是為了遮擋雨水，不如說是為了掩蓋自己從少女所在的店門前走過時可能表露無遺的羞澀神情。 不過，最終他還是默默地把雨傘移向少女的頭頂。盡管只將少女的一側(cè)肩膀納入傘下，自己也有一側(cè)肩膀暴露在雨中，少年卻始終無法開口要求少女靠近一點，然后自然地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少女也在猶豫著是否要伸手與少年一同握住傘柄，但與此同時地，她總想著要從傘沿底下這個兩人共處的空間中逃開。 兩人就這樣走進了照相館。 少年的父親是個官吏，即將被調(diào)任到遠方。他們接下來要拍的將會是相互告別之后留作紀念的照片。 “請兩位并排坐在這里?！? 攝影師指著長椅子說。少年卻不好意思并肩坐在少女的身旁，結(jié)果只是靦腆地站在少女的身后。 仿佛是為了在某處連結(jié)起兩個人的身體，少年的手指在扶住椅子時候，有些刻意地輕輕去碰觸少女的和服外褂。這是他初次觸及少女的身體。指尖依稀地傳來少女的體溫，但對于少年而言，這就已經(jīng)等同于緊緊擁抱著赤身的少女時所能夠感受到的，真切而又幸福的暖意。 也許在他的一生里，每當看到這張照片，他都會回想起這份溫暖的觸感吧。 “再照一張怎么樣?兩位肩并肩，把上半身照得大一點?！? 少年點了點頭，然后輕聲對少女說道：“頭發(fā)……” 少女猛地抬起頭望著少年，臉頰迅速地染上嫣紅的色彩，眼眸的深處卻閃耀著明亮的光芒，充斥著喜悅的情感。她像小孩子一樣順從地站起身，啪嗒啪嗒踩著碎步往化妝室跑去。 在剛才，少女一看見朝店門口走近的少年，連頭發(fā)也顧不上梳理，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頭發(fā)蓬亂得就像剛摘下游泳帽，一路上，少女明明一直為此而耿耿于懷。但是在少年的面前，也許是羞怯的緣故，她甚至無法順利地抬起手攏一攏兩鬢的短發(fā)。而少年也覺得直接講明讓少女好好地整理一下頭發(fā)，只會讓少女感到難堪。 明朗的氛圍從少女的身上洋溢開來，逐漸地填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少年也在不經(jīng)意間受到了感染。在這一明朗氛圍的簇擁下，兩個人沒有絲毫顧慮地，理所當然一般相互偎依著并排坐在長椅子上。 準備離開照相館的時候，少年四處尋找自己的雨傘。忽然間，他發(fā)現(xiàn)少女已經(jīng)站在了門外，手里正緊握著那把雨傘。而少女自身也是在察覺到少年的視線之后，才發(fā)現(xiàn)在走出來的時候，自己帶上了他的傘。她不由得感到驚訝，這種無意識的舉動，難道不是在某種程度上表明了，在他們兩人之間，確實締結(jié)著某種帶有宿命意味的羈絆，存在著某種難以被闡明的連帶感。 少年難以開口要回自己的雨傘，少女也沒有把雨傘遞還給少年。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和她，卻與之前同一把雨傘下的少年少女截然不同。兩人似乎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地長大成人，帶著新婚夫妻般的心情，相攜踏上歸途。關(guān)于雨傘的故事，就寫到這里擱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