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暑假我并未回家，一個人在學校旁邊租了一個房子著手準備考研。合歡也沒回家，不由得欣喜一番。在她的朋友幫助下她找了一份兼職，在一個高級的香水專賣店里幫人介紹香水。下班時她常來我的小屋子里蹭飯，我也樂意她來。兩個人說說話，她經(jīng)常也會發(fā)發(fā)牢騷。談及她的店時，用她的話說就是?？幽切┍┌l(fā)戶的闊太太，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還一邊學著那些有錢太太的神情表態(tài)。活像個搞惡作劇的小女孩，天真而單純，倒讓人忘了她是入世那么深的人。我總想，要是我能不錯過你的少年該多好，那樣該多好。 是夜，雨泣如傾盤，我急忙地拿起傘走去她的店里。正巧看見她與她剛換的男友，兩人親密地進了一輛小車。在街角看著他們絕塵而去，頹然地往回走，心酸如蝕。 罷了罷了，合歡，我想我不應(yīng)這樣地執(zhí)戀你，我也不該這樣執(zhí)戀你。本不應(yīng)有交集的世界，奈何我苦苦不放手。夜里，想著合歡，輾轉(zhuǎn)難以入眠，頭痛欲裂，起來抽了幾根煙，心亂如窗外之雨。臨了書桌而坐，展開信紙一遍遍地寫著合歡這兩個字。已是凌晨了，喧囂的城市難得安眠，萬籟俱靜。只覺得從來沒有過這么深的夜，從來沒有。 午夜的電臺播放著一首老歌，是羅大佑的《追夢人》。聽到里面的歌詞：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fā)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讓青春嬌艷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 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聽著，我只覺得今宵夢寒。 我一直在想，我跟合歡是什么關(guān)系呢？竟讓我苦苦的執(zhí)戀與她。若僅僅是朋友又覺得太少，情人又太多。但她卻是我除了血緣之外唯一為之付出而不求回報之人，僅憑這點我們之間從一開始便玩的不是那種游戲。正如她所說那樣，我們是不言朝夕的。我寧愿相信我是懂得她的，對于她而言她是害怕這人世的寒冷的，或許說是她已習慣這寒冷了。 大四，我順利拿到留校研究生的名額。我本以為合歡也會留在這城市，至少她也不會走那么遠。但她卻執(zhí)意去了外國，跟一個歸國的華僑。兩人是在酒吧里相識的 ，見面不到兩次，便是談起戀愛同居了起來，那人同意帶她出國結(jié)婚。那段時間我漠然的看著她奔波準備，無非是跟過去一些朋友吃酒聚會道別什么的，接下來便是等待著簽證的下來。 最后她還是單獨約了我出來。兩人相對坐無言，此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我害怕我會懇請她留下。但，我不能那樣做。于她而言，這可能是她擺脫一生陰影的機會所在，徹底地離開這不堪的回憶，哪怕僅僅是在空間上。我知道她這些年來過得如此的艱辛不易，但她又偏偏是一個好強之人，那些年的貧窮與自卑如影隨形，卻鮮見她提及。盡管她在外人看來是明媚，但誰能懂她內(nèi)心的黑暗和孤獨。 我看著這個即將飛向大洋一方并且耗費了我四年時間執(zhí)戀的女子，恍然，四年就這么一逝而過。 離開后，我刻意地未與她聯(lián)系，斷了一切可以跟她聯(lián)系的方式。她之后經(jīng)歷的故事我再未清楚，亦無從獲悉。這撕碎的往事，記憶可以拋撒一空罷。 我一直在想：合歡，這難言隱忍的世味，你是懂的。我本以為我有心為你擔當一生，許你一個安平的未來，隱忍無言地給你感情。我以為我會一直的這樣執(zhí)戀你，但我終究還是是會有累的一天。你豐沛感情的杯不會為我而空，也不應(yīng)為我而空，你這一杯世情之酒，我終是痛飲不了。心在老去，自己也不愿再做一個可憐之人。 我知道，我們兩人此生不能共負一軛，你永遠是我夢里到不了的原鄉(xiāng)。 合歡，我知道你遲早是要離開的。可自你離去之后，我便有難了。好像這生活處處不給我出路，我總與這世人總格格不入。 你離開之后的我嘗試著同身邊的人交往，認識了很多男男女女。卻難以理解同齡人的愚昧。大抵同齡的女子便是談著談不完的戀愛，受著所有人對她們的好還不懂得滿足的愚昧之人。合歡，你知道你一定要來說我吹毛求疵，我也知道像這樣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生便是幸運，我也知道我沒這份運氣。我所有的運氣都拿來遇見你了，所以哪有運氣讓生活過得安安穩(wěn)穩(wěn)。可是我，還是不悔的。你是知道的，在大學里同你度過的那幾年光景，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 也認識了些女子。合歡，她們都不似你，這么懂得生活。她們都不似你，一心待我好討我歡。她們都不似你，懂得捧我在手心口。是的，合歡，這世上的你只有一個，可是我再也不會遇見了。也曾試圖去接受過身邊的女子，有的溫良純凈，都好似那年的你。只是，那都不是你。我清楚得很，我再也沒有運氣遇見像你這樣的女子了，再也不會有了。 此后的生活我也習慣了一個人過。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時間真的這么難以打發(fā)。 是呵，我早就知道了。合歡合歡，兜轉(zhuǎn)了這么久，我們好像都錯過了什么。過去錯過的是時間，現(xiàn)在又錯過流年。又好像，我們要這樣永遠錯過下去了。 又想起曾經(jīng)那么心切的我執(zhí)著你的手說，多年后，如果我們相逢，我將以何來面汝，以沉默？以眼淚？以微笑？卻也不知這一幕若當真到來的時候，我們竟都這樣平靜。我們什么都沒有過問，時間過去之后我們的默契依然還在。我便同她回憶起小時候，我們談足一整夜，最后我伏在她的膝前。這是個我曾多么熟稔的姿勢，曾有多少次我以為就可以這樣長長久久。 輾輾轉(zhuǎn)轉(zhuǎn)那么多年，別離之后相遇再別離 ，很久，我一直立在原地。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想起生命中的種種。飛揚有時，沉落有時。這是生活。是的，這就是人生。 多年之后看到了一棵合歡樹，想起了這么一個人。驚覺，別后的歲月悠悠長，但還是道一聲海棠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