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腰身的秋水,被寫成詞,裝進(jìn)一封信里,寄在路上,于是就有了漫天的雪。
一場雪是清清白白的相思。是天對地,花對樹,山對水,煙雨對畫橋,山河對故人,最清涼的懷想,最清喜的思念。那白,仿佛是純棉的絲,抽一根,織一件相思的衣;那涼,又好似冰清的梅,聞一下,心頭縈繞一縷緣分。
盼著天地一白,踏雪深山,于一聽雪草亭里,爐煮清茶,向火清聊。
幾回一個人,山林立雪,四野是白,多想有一間茅屋,能避風(fēng)聽雪。特別是夜里,紅泥小火爐冒著火苗,我住在雪窩里,寂靜住在我的耳朵里,雪落四野,天地一白。這時的一杯淡茶,映往事的人影,浮心頭的癡念,或者干脆就飲一杯雪。這個念頭,在那個雪夜突然一冒,心下沸動。
今冬一個我熟睡的早晨,因為一場落在窗外的雪,讓我覺得冬天最美的早晨便是一睜開眼看到窗外,晴雪如詩。是哪個詩人,一夜寫白了天地,寄給念詩的人。
那雪,一定是感動的詩,從很遠(yuǎn)的地方來。也許往事提了燈籠,雪才落得一路白。如此,夜里就更想要一杯雪,飲這世間難得的一份清涼與清歡。
于是在隨后天氣預(yù)報有雪的夜里,我取一杯,至于窗外平臺,盼一夜大雪,賜我一杯清歡。我想要一杯雪,與友共飲,與書共飲,與光陰共飲。
一杯雪的佳境是春水初生的清,落花不爭春的凈,是秋水蒹葭的素,是白露白,寒露寒,霜降霜。捧一杯雪,與光陰話暖,與往事敘舊,讓我覺得,我心清澈,歷寒冬仍有入世的溫度,即可春一來,就開百花。
還有,這杯雪,仿佛隔開了整個世界,隔開了世俗,那樣以清涼的眉眼與我相見。
我知道,山隔世,草木才于你露出故人面目;草木隔俗,你才見沾衣清露都是一個人的眉目;和一杯雪獨處的光陰,你心有白鷺立雪,自有人眉彎新月,折梅奉茶。
雪不來,翠色一山空老。你不來,月空照一天雪。
因為一杯雪,帶著邀約,存有溫度,所以端在手上,微涼,心頭卻一熱。這一熱,是蓄了光,蓄了在世的溫度,溫暖著一粒?;ㄗ褍?;這一熱,是執(zhí)念,是花開。
因為一杯雪,光陰里的執(zhí)念,是安心過日子的花朵,修飾了一扇窗,又落了花影與你歲月的書中,做了最美的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