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去了遠方 文/兵相 夏日一個安靜的上午，母親突然不吃不喝，靜靜地躺著，像熟睡的孩子。 前幾天，母親還掃地，房前屋后走走，怎么就倒下了？ 母親說，她想出趟遠門。 此時的原野，陽光都變成金色的麥浪。該是一個豐收年。 我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陪在母親身邊的我，竟然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母親去了遠方，緊喊慢叫都沒喚回來，我的世界崩塌了。 咫尺不能說話。母親真的走了！ 世上的人千千萬，誰在乎少了母親一個人，我在乎。 母親一句話都沒留下，也沒給誰打招呼，沒為難誰，也沒留下是非，獨自一人，悄無聲息地走了。 母親什么都沒帶走，只帶著她的名字，帶著一生的苦難和勞累，帶著從土里刨出的太陽和月亮，隨便一個日子，說走就走了，像一顆成熟的麥粒，輕輕落在土地上，一點都不覺得痛。 我的心，卻一直在痛。 我見不得人哭，卻抱著母親的床頭，嘩嘩幾場雨。 我見不得人流淚，卻珍藏著母親為我流的淚水。我把每一滴的淚都積攢起來，凝固成血一樣的琥珀。 沒有母親的日子，我是空無掛牽的人了。家，變成了老屋，老屋，似乎是一種正在走遠的鄉(xiāng)愁。 再回到村里，我不敢回老屋，成了左鄰右舍的客人。他們親切地說：回來啦，來家坐坐，不提我傷心的事。 不管有沒有家，我都會記著鄉(xiāng)情，記著芒種那天，九十三歲的母親去了遠方，大平原上的麥子開鐮了。 這些年，我常常想起老咸菜缸蹲在墻角，想起深夜里的一盞油燈，紡車把月亮搖過樹梢，老織布機咯咯吱吱。 這些年，我總是跪在異鄉(xiāng)的十字路口，面朝家鄉(xiāng)焚燒紙錢，家鄉(xiāng)竟成了遠方。 這些年，如果不是父母守著那片黃土，你又到哪里去尋找故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