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下而春（散文） ——懷念一位單身老師傅 申炳祥 窗臺上，一只花盆，“先天下而春”五個紅色的字刻在上面。盆里有棵葡萄，綠綠的葉子，枝上掛著一串葡萄，玲瓏可愛。 下班回到宿舍，你總要在窗前站一會兒，看你的可愛，哼起家鄉(xiāng)曲兒。在飛機城，天藍地闊，憨憨的曲兒融進掠過藍天的哨音。 你是個不大講究的男人，偏偏精心這盆葡萄。你說，是從家鄉(xiāng)帶來的。 你的家在大西北，黃土高坡有你的家園。二十歲你來到飛機城，成為一名飛機裝配工，飛機城的創(chuàng)業(yè)者，住過草平房，吃過瓜萊代 彎彎月兒照著飛機城，也照著遠方你那低矮的房舍。房前有一小片葡萄園，你的很美的妻子常在葡萄園里望月亮，相思網(wǎng)常乘上悄悄起了纜的小船，去愛的海洋捕撈遠去的一顆心。 你每年回家探親一次，每次在葡萄園里栽一棵葡萄，十二天假期滿，你又走了，留給她的是悠長的思念和等待。女兒五歲了，她?？吹降哪闶羌埍〉囊淮缛?。 那次你回家探親，一見面急著抱女兒，取出模型飛機。女兒躲在媽媽身后，低頭揪弄著媽媽的衣角，想看你又不敢看你，想接你手中的小飛機又不敢接，小嘴就是不叫你“爸爸”。但她在你走后，常拿出小飛機在小朋友面前炫耀，在你栽的葡萄前喊“爸爸，爸爸——”。 你聽不到，不能回答。你或許不知道，在喊你的聲音里，女兒漸漸長高了。 你也想著她們娘倆。該春種了，秋收了，門前的棗兒紅了，下雪了，快過年了。妻子在打掃庭院，喂雞，或者梳頭，把你離開的思緒整理好。 想不到的是，在你那次回家探親的時候，妻在花盆里栽了一棵葡萄，讓你帶走。你激動得擁抱妻子，吻女兒，求她們寬恕，可你又一次走了。 一盆家鄉(xiāng)土，一棵葡萄，一行“先天下而春”五個紅色的字，千里風扯不斷的情思，你又來到飛機城，又開始一種相思，兩地思念。 你或許不在乎你自己，但你精心養(yǎng)護你的葡萄。你有時真憨，長時間癡癡地看，仿佛要看清葡萄生長開花結(jié)果的每一個細節(jié)。 終于，枝上掛上了葡萄，精致的風景??！同舍的人夸你，說葡萄是你的妻子，你便萬般地滿足了。然后一封家信，滿紙的葡萄，沒有一個愛字，卻撩得妻子淚珠兒撲閃撲閃，抱住女兒莫名奇妙地吻。 現(xiàn)在，七星已斜，北斗依然明亮。你加班回來，睡前你吻了吻葡萄葉子。 深深的夜晚，銀河里已風平浪靜，你的夢隨著彎彎的玉船兒緩緩航行……妻來到葡萄園，又在花盆里栽了一棵葡萄。 女兒問：“給爸爸的？” “給爸爸的?！?“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呀?” “你長高了就回來?！?你聽到這遙遠的愛的呼喚了嗎？第二天早晨，你又去上班。你依稀還記得昨晚的夢，心里說，該回去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你退休的那一天。 現(xiàn)在，你工作過的地方，已發(fā)展成規(guī)模宏大的現(xiàn)代化飛機城，一架架嶄新的飛機，從這里飛上祖國的藍天。你的徒弟，都有了徒弟，他們時常想起你。每年重陽節(jié)，你都會收到來自飛機城的一份禮物。 遠方的師傅，多年不見了，你在家鄉(xiāng)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