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ebastian
背景音樂/一億個傷心,Count on you
看過馬良的《坦白書》,序言里有一段話是這樣的。
“我的身體里住過我一生至今每個冬天的雪,住過大海,住過這世間所有流浪的愛人?!?
我沒有見過雪,沒有流浪的愛人,大海就在我舉目可及的地方。這樣說來,在我身體里住過的,大抵是前十幾個年歲里所有沿途的旅人,經過我的身體,或是住過一段時日。我在每個春夏秋冬都目睹過生離,后來甚至把相似的道別爛熟于心。畢業(yè)以后我們親身奔赴于每一場借“告別”之名的狂歡,無數(shù)次痛哭流涕,在鎂光燈或者街邊燒烤攤的光影里高唱友誼之歌。那些人現(xiàn)在天南地北,我曾經躺在南方不太舒適的床上,矯情地詆毀這世間為數(shù)不多的真情實感。
你也許要反駁我唯有回憶永恒,但馬爾克斯說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不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xiàn)實。就像是堂吉訶德在返鄉(xiāng)的路上,在故事的結尾突然清醒過來,流下悔恨的淚水。桑丘卻瘋了,他無限懷念那個瘋癲的堂吉訶德,無法接受眼前這個無比陌生的主人。那個曾經帶他出生入死攔妖砍怪的朋友,變成現(xiàn)在這副冷漠遙遠,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
那些曾經與你同甘共苦徹夜長談的人,最后剩下的,也許只有一半。但好在經過時間緩釋的沖刷和篩選以后,剩下的都是愿意陪伴你左右的真心人。
閨蜜A是我高中以來最想要依靠的人之一,我曾經聽別人說,她承認和我有別于其他人的感受。后來我聽過她多舛的故事,她讓我覺得可以依托一輩子。有一段時間,所有人都在準備自主招生,我對A說H大是我唯一想報的學校,如果上不了我會安心準備高考,A理解我是因為她對D大有同樣的心情。名單通知出來的時候,A的名字和其他人一起出現(xiàn)在H大的后面,我的名字連影子都沒有。
名單是按成績排名的位次錄取的,A的成績比我高了不少,即便她沒有報H大,那么長的隊伍里大概也輪不到我。盡管心里有一塊地方轟然倒塌,我還是沒有失態(tài)地質問她你的D大呢,但我強忍著眼淚回到宿舍失聲痛哭,像正在經歷末日一般恐懼和絕望。那天的晚自習一切如常,我甚至花了半節(jié)課時間幫A寫了她去H大面試的申請材料,中間的插曲,她至今仍然不知道。
謝師宴那晚所有人都喝多了,笑的笑哭的哭,裝瘋賣傻,稱兄道弟,借著喝酒的勁把三年說不出口的話一股腦兒全說了。我在酒精的作用下困得睜不開眼睛,恍惚間看見A嬉皮笑臉向我走過來。我正想和平時一樣張開雙臂迎接她,她卻突然耷拉下臉撲向我喊著我的名字說:“我們要畢業(yè)了……”我瞬間繃不住,鼻子酸得和檸檬一樣,哭著抓住她的衣服罵了一句CNMB,下一秒兩人便扭打在一起,嘴里胡亂地叫著,胡言穢語地罵彼此混蛋。我沒頭沒腦地抱緊她說:“你去H大好好給我讀書,老子的大學都讓你給上了?!?
她笑得眼睛都沒了:“知道啦,上了你的大學我會好好待它的……”
周圍的人們看著喝醉的我和A,坐在同一把椅子上,嘴里嚷嚷著別人聽不懂的話,手舞足蹈,滿臉是淚。
那天以后的整個夏天,我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個在我平庸無奇的高中里閃閃發(fā)光的奇女子,這個永遠只會罵我勸我提醒我的神經病。直到某天她給我寄來H大美得不像話的明信片,直到她總是準時在零點給我發(fā)來生日祝福,我確信她仍然是住在我心里,可以隨時隨地召喚的A。
長大以后,我們總是在彼此的生活里行色匆匆地路過,心照不宣地接受“每個人只陪自己一段路”的初始設定,舍不得時間經營和挽留轉瞬即逝的幀幀當下,甚至讓它成為宣告自己薄情的借口。甚至躲避回憶,甚至四處推托,自以為是地相信未來將有人代替心里空缺的位置,卻隨著涉世愈發(fā)深遠,眼光愈發(fā)尖刻,真心愈發(fā)難覓。最終在真真假假的擁抱和明明滅滅的假面里,眼睜睜地看著漫長的通訊錄被同樣漫長的時間沖淡成陌生的漢字和數(shù)字。那時再也沒有人會半夜三更接到你的電話著急地問你:“你在哪里,待著別動,我馬上到?!?
我曾經問你以后想要成為什么,你說你要做我的堂吉訶德。后來我扛起長槍騎上駿馬敲響你的門,你卻已經把你奉為梵天的騎士小說一把火燒成灰燼。所幸的是,還有剩下的一半人蝸居在我不大的心里,陪我走過至今為止的場場旅行,并且仍然期待每個下一場的奇幻過程。他們安靜而真實,是壁壘是盾牌,在以后只身穿越槍林彈雨的人海,是最后一道庇佑我不被現(xiàn)實擊潰的防線。
另一個閨蜜C在她的隨筆里寫到:
“純粹而質樸的友情不是寒暄,而是不管多久沒聊,待有好東西時卻能馬上想起的感覺。我很滿足這個角色,哪怕不是第一,能夠想起也很好?!?
所以盡管我和C并不經常聯(lián)系,也不常見面,她身處同樣有海的城市,過著比我小資的生活。巧合的是,無論何時只要我們其中一人聽見喜歡的歌,看見喜歡的書,或是無意間經過喜歡的小巷和奔騰的大海,總會在事后找個時間把這些經歷一一細數(shù)給對方,從不例外。這大概就是C所描述的感覺,我無法用蒼白的語言加以形容,但感受卻十分真實。
至今為止前半生,我沒有其他值得驕傲的本領,卻格外好運地擁有許多真心相待彼此陪伴的朋友。而友誼大抵就是,會一下飛機風塵仆仆地趕來赴你的約,會為了給你帶路到另一個城市接你,會在地鐵口耐心等你兩個多小時操著蹩腳的方言和當?shù)厝肆奶?,會陪你一起在凌晨的陌生城市街道上高歌,又或者是,會了解你每一種反復無常的心情及時提醒你,會話雖很少但情真意切會好久不見但一如往昔,會陪你一起放縱揮霍會拉你一把怕你墜落深淵,的這些可愛模樣。
短短的一生有太多不可抗力無聲阻擋,包括別離,包括遺忘,包括別無他法,包括身不由己。每個人對自己的情感冷暖自知,每一種情感也都曾歷經奮不顧身,故事的最后有人抽身而退也有人無法自拔。只是到了后來你會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的場合需要自己假裝合群而逢場作戲,觥籌交錯卻杯盤狼藉。
所以回憶是死的,未來是假的,唯有當下永恒,也唯有當下值得緊握。我想所有人都曾體會過在散場的狂歡里獨自走在凌晨馬路上的落寞,但不是所有人都曾有過在這世上煢煢孑立,顛沛流離的孤獨。舍得時間去珍惜和你走過坎坷仍然留在身邊的,去挽回有過爭執(zhí)但值得挽回的人,別再把“忙碌”變成自己有恃無恐的理由,無論哪一種情感都需要雙方同等的苦心經營,友情也不曾例外。僅有如此,才有人陪你走完顛沛流離的世間波折。
我有一個朋友,他說有首歌曾經讓他感動了很久。Bruno Mars在歌里這樣唱:
I know when I need it I can count on you like four three two, and you’ll be there. That’s what friends are supposed to do.
若你身邊仍有恰似當年大喊“醉笑陪公三萬場,不用訴離殤”這般情真意切的人,我想你已經足夠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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