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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大力
一個蠻欣賞的博主說過,學(xué)生黨的夏天才叫夏天,長到不像話的暑假,偷偷跟心上人發(fā)短信,午夜燒烤,大人催促,拎冷飲搖晃晃走在泳池邊兒上——而大人的夏天,只能叫“天很熱的那些日子”。
點贊這段話的時候,我大二,正在報社實習(xí)。周末跟幾個高中的死黨約出來覓食尋歡,吃肉唱歌,喜歡的品牌都買上一遍,自以為活得舒展至極——席間卻不知誰引出一句“還記得高三的時候在周天下午偷偷跑出去看電影,那時候多開心啊”,幾個人被堵得啞口無言。
舀著茶桌上滋味濃厚的芝士,回憶的線索緩緩拉開腦海里的暗紅色幕布,涌進(jìn)來那些摩肩接踵也聲色十足過的年輕日子。
頭頂一輪吊扇,汗水黏住鏡框,午休時間也舍不得全數(shù)睡過去,悄悄跟前排刷著題的誰較勁。上課,沒天沒夜地上,頭昏腦脹地上,埋怨自己是做不出壓軸題的笨蛋。考試,考到手腳發(fā)麻,對答案是永恒樂趣,等排名是人生要義,終于跟前一名的分?jǐn)?shù)掐得越來越緊。
那時晚自習(xí)下課總愛抽空出去跑步,其實不喜天氣燥熱,但迷戀在緊鑼密鼓的習(xí)題縫隙中松一口氣。
跟女友談未來,我說我好想考去廈門啊,不因為有別的,因為有海。我要找個好看的男友啊,手牽手跟他一起看。
寫到這里有些淚目。那時多好啊,從來沒擁有過愛情,于是臆想中它是最完整無缺的模樣,兩個人一愛上就奔向地老天荒,要合拍默契,黏成連體嬰兒——沒感受過真心被玩弄、沒被莫名的人獻(xiàn)尷尬的殷勤、沒有跌跌撞撞傷筋動骨地在誰面前潰不成軍過,以為愛情就是百分百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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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yōu)槭裁磻涯罡呷?,好像是因為那時候我們眼里的世界真是好美的哎,夢想最大、自由為天,滿心以為考試過后,就坦蕩蕩站立在花花人世間了。我們都以為自己以后是叱咤風(fēng)云的英雄,手腳痛快的遠(yuǎn)行者,這些發(fā)著光的憧憬默不作聲地點亮,那些秉燭夜讀的艱辛與苦楚。
至今仍記得那時的日子哎。
晚自習(xí)前打打鬧鬧從朋友那里搶來一瓣兒橘子,甜得沁牙,你一邊享用飽滿汁水,一邊被三角函數(shù)煩得心里很苦。有時老師大發(fā)慈悲,晚自習(xí)拿來放電影,于是在晚飯過后買一杯加冰的奶茶,已經(jīng)算是饋贈。去操場的動員大會上,還不忘瞅一圈低年級有沒有骨骼清奇的少年,他多看你一眼,你就已經(jīng)預(yù)演了一出三十二集偶像劇,害羞到拿練習(xí)冊遮住臉。
還有一些蠻有意思的事情。學(xué)校周圍就那么幾家固定的飯店,幾個死黨每天結(jié)伴吃飯,把飯店菜單索要過來,在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之前拿出十幾張菜單,一本正經(jīng)地問“你要魚香茄子還是水煮牛肉”,悄悄拿手機(jī)跟店老板提前通氣。但通常打完電話就已經(jīng)餓了,總也哀嚎“怎么還有一節(jié)課啊”。
有兩對早戀的,悄悄往對方抽屜里塞飲料,完全沒有過激行為,但這樣也被神通廣大的班主任知道了,沒有談話,沒有批評,只是在班會課上淡淡講,只要該認(rèn)真的時候認(rèn)真,你們做什么想做的事我其實不會反對。
現(xiàn)在想來班主任真是老司機(jī),沒有長輩們抵成一道反對的圍墻,沒有需要一同攻克的外力,年輕時代的愛情其實蠻容易不攻自破。兩對都在高考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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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總是能想起來,這些細(xì)碎的事情。人生很吊詭,你問現(xiàn)在大三的我在大二做過哪些事情,抱歉,除了能往簡歷上寫的,我?guī)缀跞纪?;但你要讓我回憶高三,我還是洋洋灑灑嘮叨出這么多字。
我相信你也是,不管之后經(jīng)歷怎樣的天翻地覆,你總也忘不掉,那一段為一個明晰的未來拼到頭破血流的日子。
那時一杯奶茶就已經(jīng)是疲憊中的安慰,一包零嘴就能換算成愛意了,沒什么天雷動地火,沒什么大展身手,你卻還是隱隱覺得,那時多好啊。
我還是要道破,其實比起人生第一次如此密集的奮斗,我們更懷念的是簡單,是非黑即白,努力就有好排名,三心二意就下滑,什么都明碼標(biāo)價。
但成年世界不是。成年世界多了很多灰色地帶,通往目的的捷徑都被投機(jī)者塞滿,真心換回來的卻可能是豺狼,最看不慣的事情卻將你困在不得不緘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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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天跟一個商家談合作,因為自己一點無心的小疏漏被對方譴責(zé),我使勁道歉,想到肯定不可以得罪,主動退了好多步。
我好委屈啊,但是沒辦法找誰哭,我就蒙著被子催自己睡著,心里發(fā)泄講,誰要追夢啊,誰要低聲下氣啊,成不成功都隨他媽的便吧,長大太難了,人生太難了。
真的。我很想跑回十七歲告訴當(dāng)時的自己:你以后會遇到好多坎,高考跟你長大后的這些比起來,真的不算什么。
我還算幸運,一路曲曲折折,考到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名校。但既然有考試就有落后者的,而每一個人的人生,雖然不會由此被決定,路徑卻也被“大學(xué)”引導(dǎo)好了一大半。高考不重要是鬼話,但不管好與壞,總要認(rèn)認(rèn)真真過好自己的人生。
而我見過太多人生真實的難處了,反倒不知道說什么舌燦蓮花的漂亮話。只想在你奔赴戰(zhàn)場前,輕輕拍肩說一句份量也許不重卻飽含愿景的,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