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里來?
要到哪里去?
你的眉頭像未解的結,
你的腳步疲憊而蹣跚.
你失落了什么?
你要尋找什么?
你想得到什么?
我問藍天,
我問大地,
我問草原。
古老而爛漫的克什克騰草原。
這是埋藏無數(shù)卜骨、陶片、斷簡、殘碑的土地;
這是站立長城、寺廟、黯淡的宮閣和拓荒者廢墟的土地;
這是叱咤風云的康熙大帝平息叛亂的土地;
這是勇猛剽悍的八旗壯士演習殺戮的土地。
如今,大清王朝的十二連營埋進深草;
撫遠大將軍的鹿角槍炮沒入沼澤。
方尖碑如斷鍔。
水泡子是宵遁的噶爾丹飲恨蒼天的眼睛。
從刀光火石到金戈鐵馬,
從血流飄杵到冠蓋如云,
都杳然如蒼狼嗚咽。
帝王的霸業(yè)連同古戰(zhàn)場一起退出歷史,
一個鞍馬部族的史詩在季節(jié)的河道聲息干裂。
而草原依舊。
思想就像徘徊在迷離草莽的孤馬,
你會一再地想起那些似乎遙遠的、已經忘卻的過去,
心里無端地涌起一種莫名的、淡淡的甜蜜或憂傷。
你會感到好像早就有過這種體驗,
要不就是做過一個和眼前的情景極為相似的夢。
但是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是在一生中的哪個時刻,
你怎樣也記不起來了。
生活就像流水一樣,
淙淙地從你身邊流過,
你失落了很多,
卻不知道那是些什么。
真靜??!
天地間是一片亙古的肅穆。
遠遠的什么地方,
好像有人在動情地唱歌。
那是幻覺。
只有風,
只有白樺林,
只有不甘寂寞的杜鵑、野百靈和蜜蜂在私語。
最遠的地方,
熱浪蒸騰的高坡,
號角悄然聳起。
最初是一對,
然后是一簇,
然后是一片。
然后,
草原生命交響的高潮赫然君臨。
萬種天風驟然狂作。
駿馬雄壯的肌群,
突起為跳躍的峰巒。
馬群縱姿跋扈,
從遠方或更遠的遠方潮涌而出。
于是你重又成為草原的王者至尊。
自由與奔放重又成為你的特權。
鋪張揚厲的野性重又回到你的身上。
狂舞的鐵蹄
在我的血管里奔騰,
驚心動魄的轟響是冰河破裂一瀉千里。
我忽然明白了我的沉重;
我忽然知道了我的尋找;
在地震般的顫栗和閃電般的快樂的瞬間,
我領悟了
生命的開端和終結的全部奧秘:
掙脫欲望的韁索,
卸下誘惑的鞍轡,
去呼應草原生命大氣磅薄的抒情,
一種另樣的、博大的愛情
——愛生活、愛生命、愛大地,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