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期#瓶邪#《同行》 作者:患者阿離 我站在青銅門外，低著頭，手依舊是顫抖的。胖子用手搭著我的肩膀和悶油瓶聊天，說是聊天，其實(shí)是胖子一個人說，悶油瓶偶爾嗯一聲算是回答。 對，他從青銅門里出來了。 今天是2015.08.17。天氣：晴。 在路上時我想了很多。 比如青銅門應(yīng)該是推開的吧？我們應(yīng)該進(jìn)去找他還是站在門外等他出來？ 青銅門后應(yīng)該沒有廁所，萬一我們推開門時候悶油瓶正在解決個人問題怎么辦？ 再見到時我應(yīng)該對他說什么？是嬌羞給他一拳說：「死鬼，怎么現(xiàn)在才出來～」還是酷炫地指著一群手下說：「看，這就是我給你打下的……」嗯……這個就算了吧。 我們到那里的時候，悶油瓶已經(jīng)在門外了。 他還穿著我們分別時的那身衣服，背對著我們，頭微微仰起。 我想說些什么，卻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顫抖。 手，嘴唇……還有左胸口。 我以為分別后這十年我已經(jīng)變得足夠強(qiáng)大，怎么知道我的盔甲在看到他時，軟弱得就好像不存在。 胖子拍了我肩膀一下，輕聲說：「天真，別抖了，你再抖就要雪崩了?！? 悶油瓶轉(zhuǎn)過身來，我張了張口：「小哥……」 他盯著我的臉，許久都沒有移開目光。 我緊張地想：「是不是今天早上臉沒洗干凈？還是有皺紋了？該不該去買下那什么廣告中的彈彈彈彈走妊娠紋……？」 胖子從旁邊假嚎了一嗓子撲了上去，悶油瓶從我這兒把目光收回去，抬手輕輕拍了拍胖子的背。 于是出現(xiàn)了開頭那幕。 下山后我們找了個飯館，要了個小包間。 我灌了兩杯烈酒，才覺得我的手抖得沒那么厲害了。 對面一直低著頭安靜吃菜的悶油瓶突然抬眼看了我一眼，舉起手邊胖子倒好的酒。 我愣了一會兒，趕忙拿起酒杯，三個人碰了一杯。 「你這十年過得怎么樣？」這句話，我們誰都沒有問出口。 我們?nèi)齻€回到了杭州。 有時候我看看一旁吃著花生米的胖子，再看看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悶油瓶。 恍惚間像是還在十幾年前。 可惜我知道不是。 有人永遠(yuǎn)地走了，而我也已近不惑之年。 唯一不變的只有他。 兩個月后胖子向我辭行，他拍拍自己的肚子：「天真啊，這兩個月胖爺我過得很爽，不過我還得回去了，我岳父他年紀(jì)大了，需要有人照顧著?！? 胖子回了巴乃。 過了幾天，悶油瓶對我說：「我必須要離開了。」 我沒有問原因，也沒有挽留他。 他不用看著我變老。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 彈指五年。 這五年中胖子來看過我?guī)状?，有時候他還像年輕時那樣插科打諢，有時候也會和我并排坐著抽煙沉默。 有一天他來找我，半天沒說話。 我轉(zhuǎn)身想給他倒一杯茶，聽見他說：「我岳父走了?！? 之后胖子就在我這里住下了。我們默契地從來不提悶油瓶。 他會每年清明和過年后回巴乃待幾天，給云彩還有阿貴掃墓。 每年掃墓回來，他看我的眼神似乎總是和平常有些不同。我想或許是掃墓時睹物思人，勾起他的傷心事了吧。可是每當(dāng)我眼神掃過去，他就會變得正常。 我有時候跟他開玩笑：「哎胖子，你就這樣孤家寡人，跟我過一輩子？」 胖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能和胖爺我過一輩子，小天真……」他突然頓住，然后裝模作樣思考「不應(yīng)該叫小天真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老天真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罵：「哈哈哈哈哈哈哈去你的！」 我們還真的這樣過了一輩子。 胖子七十多歲的時候，連走都需要拄著拐棍。 我們每年都要吵一架。 我摔拐棍讓他別回巴乃了，身體要緊，他總是低著頭：「我答應(yīng)他了……我答應(yīng)他了！天真！我必須回去！」 我很想沖他大罵：「你說你誰了？你答應(yīng)阿貴了？答應(yīng)他給他和云彩掃墓了？答應(yīng)了什么就可以不管自己的身體？！你還當(dāng)咱倆還是二三十歲？！還是鐵三角那時候的年紀(jì)？！」 可是我怕我哭出來。 人老了，情緒脆弱得不堪一擊。 可是每次都是我退讓，畢竟這是他唯一念著的事。 幾天后他回來，我總會「哼」一聲，很長一段時間不理他。 他就會插科打諢逗我開心：「哎呀，小天真小天真，咱倆都一輩子的兄弟了，胖爺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又氣又笑，最后還是會原諒他。 胖子似乎也沒有想到，我和他兩個人中，我會是先走的那個。 過年那陣兒我頂著風(fēng)雪出去處理了個事情，或許是年紀(jì)大了，本來是小感冒，卻越來越嚴(yán)重。 胖子拄著拐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躺在病床上，眼前走馬燈似地晃過我的一生。許多話哽在喉頭。 「張起靈?！? 這是我和他分別后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 然后我闔上了眼。 椅子上坐的人抹了一把臉，將拐棍放下，站起來彎下腰輕輕摸了一下吳邪的眼角，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我在?！? 「吳邪?！? end 每年過年后至清明節(jié)這段時間胖子是真的胖子，清明節(jié)后至過完年陪在吳邪身邊的胖子是張起靈。 張起靈懂吳邪害怕什么。 所以胖子和張起靈約定好，每年清明他回巴乃，張起靈偽裝成胖子在吳邪身邊待著。 我想這是他們兩個人的愛。 就這樣過完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