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絳唇
魏夫人
波上清風,畫船明月人歸后
漸消殘酒,獨自憑欄久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
重回首,淡煙疏柳,隱隱蕪城漏
誰是魏夫人,這個名字大家可能覺得陌生,先聽我介紹些這位奇女子,再來一起品讀詞作。
魏夫人,姓魏,名玩,也就是叫魏玩。你別小瞧這個名字,在宋朝,女子地位都非常低,女人一般都是沒有名字的,比如歐陽修的母親,就沒名字,人稱鄭氏。所以女子在那時候有名字,非富即貴。那魏夫人富貴在哪?首先魏照二人而已。明代楊慎也贊譽魏夫人的詞筆“當與秦七、黃九爭雄”。
其實她和李清照的境遇相似,但在愛情上卻還不如李清照。李清照在早期尚和趙明誠青州十年,琴瑟和弦,但魏夫人嫁給曾布后,卻一直被冷落,空有夫妻之名,兩人一直異地空守。
曾布這個人,大家可能也不熟悉,他呢,就是王安石的手下,當初和呂惠卿、鄧綰(wan)是王安石的得力干將。曾布應(yīng)該是一名典型的政治家,一生都是在為仕途奔波,而且在外做官的時候從不帶魏夫人,留她一人在老家獨守空房。
女人一生最大的投資或許就是婚姻了,而魏夫人的投資應(yīng)該是完敗。所以窮而后工,魏夫人的才情或許就是在這高閣深院的幽怨中來的。
知道了魏夫人的人生背景,我們再來一起品讀這首《點絳唇》。宋人喜歡寫詞,而詞尤多是以女子口吻來寫,如“樓高不見章臺路”“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可是真的相思懷人的愁苦,只有自己最清楚。所以這首詞最難能可貴的在于感情的真實。
初春的一個晚上,丈夫曾布回家沒幾天又要走了,今晚我來到江邊為他送別,清風吹過水面,明月瀉下銀輝,粼粼微浪閃動著光波,一只裝飾華美的小船慢慢蕩離江邊駛向茫茫霧色的遠方。他還是走了,看著江心的水霧,我獨自一人在渡口飲酒消愁,酒沒了,就對著月色,倚著欄桿,望著遠方。不覺得,酒醒了,我還在憑欄神傷。
一個人醒酒要多久?估計年輕人也要一宿吧,你看詞中魏夫人,酒醒了還在獨自憑欄,可見,曾布這一次又一次獨自離別對她的傷害是有多深。這時候魏夫人獨自憑欄、不忍離去的難舍更多的是對自己的以后寂寞冷落日子的愁悶,而不是對曾布的不舍。
人不是草木,曾布如此辜負于魏玩,使她的青春在這深深院子里獨自煎熬荒蕪,這時候的憑欄或許不是離愁而是滿腔怨恨。
她出身名門望族,當初嫁給曾布的時候,他還未取功名,如此不顧一切地跟隨與他,卻在他步入仕途后被冷落遺棄。聚散匆匆,自己每年就盼望你能回來看望自己,卻總是匆匆?guī)兹眨请x恨更是怨恨,“此恨年年有”但每一年的“恨”卻不一樣,離恨愈少,怨恨愈多。在丈夫不在的時間里,女人一生最好的時光在寂寞幽怨中度過,魏夫人也曾想過“紅杏出墻”可她最終沒有,含著淚,獨自煎熬著,無奈中,年華已去,容顏已衰.
在離愁別恨,自我哀憐中,遠處的揚州城(蕪城就是揚州)已經(jīng)傳來來更鼓聲,江心的霧氣也已消散大半,只剩了幾行疏柳、幾縷淡煙。她擦干眼淚,收緊衣袖,蜷縮著,踏過草地。露水濕了她的裙角,她獨自穿過拂曉的街道,無力的拉開門閂,又回到了那深深大院。從此再也無愛,再也無眠。
若已愛,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