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楊邃蓭閣老書》 前日嘗奉啟，計已上達。 自明公進秉機密，天下士夫忻忻【xīn】然動顏相慶，皆為太平可立致矣。門下鄙生獨切生憂，以為猶甚難也。 亨【hēng】屯【zhūn】傾否【pǐ】，當(dāng)今之時，舍明公無可以望者。則明公雖欲逃避乎此，將亦有所不能。然而萬斛【hú】之舵，操之非一手；則緩急折旋，豈能盡如己意。臨事不得專操舟之權(quán)而僨事，乃與同覆舟之罪，此鄙生之所謂難也。夫不專其權(quán)而漫同其罪，則莫若預(yù)逃其任；然在明公，亦既不能逃矣。逃之不能，專又不得，則莫若求避其罪，然在明公，亦終不得避矣。天下之事，果遂卒無所為歟？ 夫惟身任天下之禍，然后能操天下之權(quán)；操天下之權(quán)，然后能濟天下之患。當(dāng)其權(quán)之未得也，其致之甚難，而其歸之也，則操之甚易。萬斛之舵，平時從而爭操之者，以利存焉。一旦風(fēng)濤顛沛，變起不測，眾方皇惑震喪，救死不遑【huáng】，而誰復(fù)與爭操乎？于是起而專之，眾將恃以無恐，而事因以濟。茍亦從而委靡焉，固淪胥【xū】以溺矣。故曰“其歸之也，則操之甚易”者，此也。 古之君子，洞物情之向背而握其機，察陰陽之消長以乘其運，是以動必有成而吉無不利。伊、旦之于商、周，是矣。其在漢、唐，蓋亦庶幾乎。此者雖其學(xué)術(shù)有所不逮，然亦足以定國本而安社稷，則亦斷非后世偷生茍免者之所能也。 夫權(quán)者，天下之大利大害也，小人竊之以成其惡，君子用之以濟其善，固君子之不可一日去，小人之不可一日有者也。欲濟天下之難，而不操之以權(quán)，是猶“倒持太阿而授人以柄”，希不割矣。故君子之致權(quán)也有道：本之至誠，以立其德，植之善類，以多其輔，示之以無不容之量，以安其情；擴之以無所競之心，以平其氣；昭【zhāo】之以不可奪之節(jié)，以端其向；神之以不可測之機，以攝其奸；形之以必可賴之智，以收其望。坦然為之，下以上之：退然為之，后以先之，是以功蓋天下而莫之嫉，善利萬物而莫與爭。此皆明公之能事，素所蓄而有者，惟在倉卒之際，身任天下之禍，決起而操之耳。夫身任天下之禍，豈君子之得已哉？既當(dāng)其任，知天下之禍將終不能免也，則身任之而已；身任之而后，可以免于天下之禍。小人不知禍之不可以幸免，而百詭【guǐ】以求脫；遂致釀成大禍，而己亦卒不能免。故任禍者，惟忠誠憂國之君子能之，而小人不能也。 某受知門下，不能效一得之愚以為報，獻其芹曝【pù】，伏【fú】惟鑒其忱【chén】悃【kǔn】而憫【mǐn】其所不逮，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