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科西斯作品中的占卜術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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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占卜術中都具有一種強烈而憂郁的精神性,一種夾雜著淡淡焦慮的內心安詳,因為占卜者總是給出一點自身的光芒以照亮他人。在路易·馬科西斯刻畫的《占卜者們》的各種目光中,可以看到這種精細而靈活的辯證法及其微妙犧牲的不確定活動都是很活躍的。他們已經(jīng)知道、看見、感覺到巨大的終極不幸,即某人必然遭遇的悲劇命運?不管怎樣,占卜的精神性在對自身尚不了解的心靈中發(fā)現(xiàn)了致命意志的隱蔽基礎,這位大師作品中,精神性總是具有某種綿遠憂傷的標記。占卜者的眼神于是變得既柔和又犀利:是憐憫,也是勇敢。
這目光就是馬科西斯的目光,它在16位預言者的目光里,為我們閃動活躍了16次。讓我們“看”他們的“看”,你將會對“看”的意志、“看”的勇氣心中有數(shù)。你就會明白,從目光中看到的意志能夠測出難以置信之事。預言者如此巨大的意志力所體現(xiàn)的人的價值,能夠慰籍因發(fā)現(xiàn)而產(chǎn)生的種種憂傷。不管占卜者觀看的是星空還是手、是鳥還是骰子、是地圖還是鑰匙,不管他在密云中還是在晶瑩剔透的球面體中尋找未來的實質,他的目光總是同時沿循兩條相反的探詢原則:理智和同情;靈魂的力量和內心的微妙。
由此,如果要享有馬科西斯作品的雙重好處,就應還思考這部作品兩次,同時系統(tǒng)地補充對理智和直觀的沉思。從人的兩個層面,即驅之不散的苦難和人為的意外之舉兩方面去尋找共鳴。每個人都會在這兩次沉思之間,置放自己焦慮不安和內心反叛的世界。也許,他會識別出哪位是他心目中最善于提問,也許能借他眼神的占卜者。若要從預言者目光中獲得深刻教益,就必須決定偏向哪邊。
在路易·馬科西斯的雕刻作品中,我暗自選中了那位擺小靈骨的女占卜師。她年輕,美貌。她還在占卜,但早已心中有數(shù)。接著,窗戶打開了……小骨是自然的骰子,上面有自然界在動物堅硬骨頭上刻的符號。骨頭上的S形,凹陷處,光滑的邊緣在向遐想之手述說,那雙睜大的眼睛看到了遐想著的未來……
而這位老人的手感到何種沉悶之水的微顫?他又以何種喪葬之水預測著命運?我們這個實用至上的愚蠢時代總是在尋找某種水來飲其牛。馬科西斯的占卜師預感到了其他種的匯合。他把我們帶回到我們自己的山谷,他要我們朝著斜坡俯身,我們命運的液體——溫和的物質——將會在坡底上緩和而莊重地流過,流向某個死亡陶醉其中的寧靜湖泊。喔,傾斜的綿延,會干涸的源頭!馬科西斯的巫師夢想的正是這山谷的命運。當我們選中自己的占卜師時,就會懂得,任何一種占卜都是一種告誡。正是通過給人告誡的命運之力,作品集里所有的雕刻都能在我們的住宅里各盡其職,同我們內室的秘密相匹配。隨云霧飄逸的人們在此將看到那張善于詢問行走形態(tài)的臉。在他們的獄中,他們以天馬行空之力變得有活力。相反,女占卜師注視著水晶的底部,告知人們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想法。就像在馬科西斯作品中常見的那樣,這種新的神秘是特殊安寧的時機。專注又放松,這是怎樣的目光??!
另外,令人驚訝的是,占卜“工具”在某種程度上被視作是次要的,我們應當思考占卜師,他伸長的雙手,他的面容,他的目光。有人建議我們從特別而又全面的作品出發(fā)推測占卜師,而這一點我們只有參與到占卜中去才可能做到。占卜物只是指令某種揣測方式。在占卜師手上,占卜物只是喚起能觸及未來仍然流動的物質蘊藏的精銳力量。占卜物使預言者的表情置于準確位置上,使他得以看見占卜物之外的東西。倘若我們能使自己面部這樣全神貫注,我們會看到……馬科西斯的藝術要求我們成為不可見物的心理學家。這種藝術建議我們換一張面孔,具有更深邃更安詳?shù)哪抗庥^看,看的不再是物,而是符號。所有這些面對未來的臉將會有助于我們理解:未來在本質上是一張臉。物使我們用目光換目光。物在我們看來是無動于衷的,因為我們以無動于衷的目光看它們。但是,對于明亮的雙眼來說,一切皆是鏡子;對于真誠而嚴肅的目光來說,一切皆是深度。
抽象的公式表達使一切變得枯燥乏味,平淡地寫些正面所看的未見情景,卻鑒別不出看的勇氣的最初級形式。現(xiàn)在,公式化表達話語之下的是真實。瞧,有這樣的人,他看過,他花費一生去看,他曾經(jīng)要求看。集中在最具分析目光中的如此長期的思索,賦予路易·馬科西斯以雕刻預言者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