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的酒吧總是開到凌晨。
他覺得,這個城市,
總是有很多明明有居處卻無家可歸的人。
他管他的酒吧,叫獨。
他覺得自己,和那些不想回家的人。
就像一些卑微的小蟲。
等有一天,真正找到可以安家的樹木。
他們的心,就落井下石了。
每個周末,
來這里的人就會格外多。
有三五成群,打牌聊天的,
有形單影只,喝酒發(fā)呆的。
有個女孩,總是在天還沒黑的時候,
就早早的來到窗口第二個桌子。
點一杯最便宜的奶茶,
呆一整個晚上。
她背著一個麻布質(zhì)的挎包,
在黃色的燈光下,
沒有任何表情。
有時候她會從她的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書。
很專注的看,
有很多次,
莫里都擔(dān)心她會不會看壞眼睛。
有時候她會用兩只手輕輕的握住奶茶的杯子,
把頭轉(zhuǎn)向窗外,
注視或者發(fā)呆。
還有時候她會發(fā)短信。
手機藍白色的熒光,
照亮她白皙的面頰。
只是莫里從來不知道,
她發(fā)給的誰。
多久了呢,
三個月,還是半年。
莫里在吧臺里邊埋頭機械的擦著一只高腳杯。
一邊琢磨。
這一天,是奧運的閉幕式。
因為酒吧沒有電視。
所以生意格外的冷清。
可是莫里很高興,
這也說明,大家都很愛國。
9點半的時候,
酒吧的前廳里,只剩下莫里和那個女孩。
她在低頭發(fā)著短信。
在那一瞬間,莫里覺得。
似乎這世界的一切,
對于她來說,
都是與世隔絕的。
莫里走過去,
輕輕跟她打招呼。
“姑娘,今天大家都回去看電視了。
你…不去的么?”
那女孩抬起頭,
似笑非笑的,
看著他。
沒有回答。
莫里積攢了好幾月的好奇,
終于爆發(fā)了。
“你,為什么每次都是一個人來這呢?
點一杯草莓奶茶。
卻從來不說話。
呵…這個位置不錯,
可以完全的看到街景?!?
女孩把手機裝回麻布質(zhì)的挎包里。
“我是個孤兒。”
“孤獨這個詞有點矯情。
但是我真的很孤獨。
小時候我就常常的在想,
什么時候,
我也能有個家人,
能感受到哪怕是一點點的親情。
可是我越來越大了。
所以,漸漸的,不再奢望了。
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
看到有人哭著醉酒。
我就在想。
來這里的人,
也許,都很孤獨吧。
然后我就想,
一個人孤獨,
不如,大家一起孤獨。
那樣的話,
也許,就不會感到孤獨了吧。
我的手機,
其實我每次發(fā)短信,
都是發(fā)給自己。
從小,我就是一個人。
沒有人陪我的時候,
我就和自己說話。
先開始是說,
說的累了,就寫,寫的累了。
就發(fā)短信。
我想,
如果沒有人陪自己的話。
那就自己陪自己吧。
如果,
沒有人愛自己的話。
那就自己愛自己…”
然后,她笑了。
笑的很甜,很美。
“其實真正的家,
就在心里。
只是很多人不肯?!?
她說完,
站起來,
面對著莫里,
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明天開始,我就不會再來了。
我要去南方打工。
福利院那邊,已經(jīng)不再承擔(dān)任何生活費用了。
不舍得,
所以,今天想再來看看我熟悉的地方。
這里陪我度過了很多,孤獨的夜晚。
謝謝你?!?
“晚安,莫里。
晚安,城市。”
她輕輕的說完這兩句,
然后拉開門,
消失在窗外的暮色。
這之后,那個女孩就真的沒有再來過。
莫里的酒吧改了名字。
叫。“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