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87
鄭風(fēng)13
◎褰 ?裳◎
佚名 〔先秦〕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褰 ?裳◎疑難字注音版
佚名 〔先秦〕
子惠思我,褰qiān裳cháng涉溱zhēn。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jū!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wěi。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jū!
? ? ? ? ? ? ? ? ? ? ?
?【譯文及注釋】
【譯文】
你若愛我想念我,趕快提衣蹚溱河。你若不再想念我,豈無別人來找我?你真是個傻哥哥!
你若愛我想念我,趕快提衣蹚洧河。你若不再想念我,豈無別的少年哥?你真是個傻哥哥!
【注釋】
褰(qiān):提起。裳(cháng):古代指遮蔽下體的衣裙。
惠:愛我。
溱(zhēn):鄭國水名,發(fā)源于今河南密縣東北。
不我思:即“不思我”的倒裝,不思念我。
狂童:謔稱,猶言“傻小子”。狂,癡。也且(jū):作語氣助詞。
洧(wěi):鄭國水名,發(fā)源于今河南登封縣東陽城山,即今河南省雙洎河。溱、洧二水匯合合于密縣。
士:未娶者之稱。
?
【賞析】
南方的女人總留給人陰柔之美的印象,北方的女人卻是大氣爽朗的化身?!跺缴选肥且皇撞勺脏崌脑姼?,鄭國是周朝分封的諸侯國之一,位于現(xiàn)在的陜西一帶,后東遷都新鄭,也就是現(xiàn)在的河南,皆屬于北方范疇。這首詩就形象而生動地刻畫了北方女子曠達(dá)樂觀的情懷。
在愛情生活中,有失去情人而悲泣自憐的弱女子,也有潑辣、曠達(dá)的奇女子。在以男子為本位的中國古代,雖然二者均避不開命運(yùn)的擺弄,但后者畢竟表現(xiàn)出了一種獨(dú)立、自強(qiáng)的意氣,足令巾幗神往。
本詩所述就是一個開朗豪爽的女子日夜思念自己的丈夫,但她沒有以往《詩經(jīng)》所述女子的那份矜持和羞怯,而是快人快語,爽朗潑辣。她沒把思念藏掖在心中,而是大膽地表達(dá)出來,這種豪爽令人瞠目結(jié)舌,同時又不免生出幾分贊嘆。
她與其他女子一樣,此刻大抵也正處于熱戀之中。因?yàn)樗鶓俚男纳先耍阡阡⒅膶Π?,所以也免不了等待相會的焦躁和疑慮。不過她的吐語卻爽快:“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薄闾纫寄钗?,就提起衣襟渡溱來!真是快人快語,毫不拖泥帶水。較之于《鄭風(fēng)·將仲子》那“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的瞻前顧后,顯得非常潑辣和爽朗。
但她的心上人,似乎并沒有及時來會,便不免引得女主人公有點(diǎn)傷心了。只是傷心中的吐語也毫不示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你若不想我,我豈沒有他人愛!這話說得也真痛快,簡直就像是指著對方的鼻子,聲稱“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么,我就只能愛你一個?”那樣快利。這態(tài)度又是很曠達(dá)的,愛情本就是男女相悅、兩廂情愿的事,倘若對方不愛,就不必強(qiáng)拉硬扯放不開。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正可為“豈無他人”四字作注。
較之于《鄭風(fēng)·狡童》中那“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的嗚咽吞聲,此詩的女主人公,又顯得通達(dá)和堅(jiān)強(qiáng)多了。但倘若以為她就真的不把對方放在心上,恐怕還有幾分誤解,其實(shí)那不過是她所說的氣話,而且還帶有假設(shè)的意味,這從“狂童之狂也且”的戲謔語氣,即可推知。須知女主人公心里,實(shí)在是很看重這份愛情的,但在外表,卻又故意裝出不在意的樣子,無非是要激得心上人更疼她、愛她而已。所以她剛冷若寒霜,吐出“豈無他人”一句,即又噗哧一笑,戲謔地調(diào)侃對方“傻小子呀真傻態(tài)”了??梢娺@位潑辣、爽朗的女主人公,在愛情上既頗認(rèn)真,也還帶著幾分狡黠。唯其如此,于自矜、剛強(qiáng)之中,又顯得可親、可愛。
深入全詩來看,女主人公其實(shí)也是悲涼的,因?yàn)檫@個男子始終還是沒來看望她。而她這些鋒利尖銳的話也無非都是氣話,只是少了其他女子的哭哭啼啼,堅(jiān)強(qiáng)的外表下或許仍有一顆脆弱不堪一擊的心。
全詩只短短二章,用的是富于個性的口語描摹,故涵詠之際,只覺女主人公潑辣、爽朗的音容笑貌,如接于眉睫之間,堪稱抒情小詩中的精品。全詩一開頭便毫無鋪墊和渲染,直接開門見山地?cái)⑹?,這種寫作手法在《詩經(jīng)》當(dāng)中并不多見。且這首詩語言干脆利落,富有個性,用字雖少但每字都有其表現(xiàn)的內(nèi)容,無一字多余,也無一字可刪。
《褰裳》一詩的詩風(fēng)熱烈奔放,活潑輕快。描寫人物的寫作方法有很多,但作者選用的是最具傳神功能的語言描寫,語言描寫往往能使一個人鮮活起來,尤其詩中這種個性十足的語言,更是向人們生動展示了一個自信、自強(qiáng)、打不敗的女中豪杰的形象。
在以“男子是天”的古代婚姻觀念里,這等豪放不羈的女子實(shí)不多見,她大膽地向禮教提出挑戰(zhàn)。后人無從知曉那男子是否回來去看望她,但結(jié)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言語早已讓人折服。她告別了婚姻中弱女子被遺棄時悲悲戚戚的姿態(tài),而完全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tài)向她的男人下了最后通牒。
雖說女主人公并未看輕愛情,倘若她真的被心上人拋棄,也未必能做到詩中所說的那樣曠達(dá);但這種建立在自信、自強(qiáng)上的愛情觀,她那種與生俱來的勇氣和昂揚(yáng)向上的樂觀,以及縱遭挫折也不頹喪的意氣,讓人心生敬意,給所有戀愛中或婚姻中的弱女子敲響了獨(dú)立自主的警鐘。頗能令溺于情者警醒,而給天下弱女子以鼓舞的。